上海崇明多处乡村垃圾倒入农田：乡村整治产生超量垃圾怎么办？

心心如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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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以想象，作为世界级的生态岛竟然会这样处理垃圾。"
日前，多位上海崇明区的村民向 12345 市民服务热线及 " 解放热线 · 夏令行动 " 反映，称所在的村子将大量混合垃圾堆放甚至埋入农田和村中空地，其中不乏会产生污染的白色垃圾、农药瓶、装修垃圾等等，对生态岛乡村环境带来了恶劣影响。
据了解，崇明区的乡村垃圾困境其实在一两年前就已出现。随着农业生产垃圾禁止作为燃料焚烧，垃圾如何处置成了新问题。而美丽乡村建设整治环境产生的大量垃圾，使这一问题进一步凸显，将无能力处置的垃圾埋入农田成了一些乡村的无奈之举。生态岛对于乡村垃圾应有的生态化处置，究竟缺了哪一环？解放日报 · 上观新闻进行了调查。
村里刚出掉 28 车垃圾
7 月初，崇明区港沿镇富国村村民童女士（化名）举报，称村里将大量未经分类处理的垃圾埋入一处农田，" 作为农村长大的人，看着田地如此被糟蹋很心痛。"
7 月 22 日，记者驱车前往崇明区港沿镇。沿着草港公路一路向西，看到马路两侧的路名均是富字打头，说明富国村到了。童女士反映的填埋处，位于草港公路北侧。沿富健路向北走，记者向一位迎面而来的村民打听，对方不假思索指着东北方向说：" 你走个 200 多米就看到了。"
顺着田间的水泥路一直走，连绵的稻田深处袭来一阵酸臭味。抬头一看，一条东西向的田埂路两侧，垃圾堆成半人高，形成了横跨整块田地的两条狭长的 " 垃圾带 "。垃圾带两边外侧，则是两个垒起来的大土坡。童女士说，这里原来是两块田，但如今已看不出一点田地的痕迹。尽管当天太阳暴晒，但田埂路上遍布黑色的污水泥浆混合物，无法下脚。记者从南侧土坡靠近垃圾带，得以分辨垃圾的 " 内容 "：杂草、秸秆、塑料袋、白色泡沫盒、破底的水桶铁锅、水泥砖块、酒瓶、化妆品塑料瓶、碎灯管、瓜果皮、破衣服以及成袋成袋扎着口的生活垃圾……


△崇明区港沿镇富国村内，堆放在农田里的垃圾形成两条狭长的 " 垃圾带 "。
童女士称，7 月起她反复投诉垃圾堆放污染环境。在记者到达之前的 7 月 19 日，村里刚叫来挖机和清运车辆，清走了整整 28 车如山般的垃圾。而看得见的垃圾带只是 " 冰山一角 "。记者脚踩的两侧土坡下方，更埋着数米深的混合垃圾，" 其中还有空农药瓶 "。垃圾带北侧的土坡已长满杂草，看起来填埋了已有段时间；南侧的土坡覆土则比较新鲜，一个小土丘还尚未来得及抹平。土坡覆土中，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夹杂着形形色色的垃圾。


△崇明区港沿镇富国村村民称，" 垃圾带 " 两侧土坡下方也埋着数米深的混合垃圾。
除了糟蹋了两块田，垃圾带旁，是一条南北向的河流。河长牌显示，这是一条名为 " 西 1 队沈家生西沟 " 的村级河道，牌子上列有的工作目标中就包括 " 无垃圾 "。可现场看到，一些垃圾已随风飘入河道，散落在河堤上，甚至旁边的稻田里。村民称，一下雨，垃圾堆的黑水还会被冲入河道，" 能看到河里的鱼直接翻着肚子飘在河面上。"


△崇明区港沿镇富国村的 " 垃圾带 " 旁，是一条南北向的河流。
多处存在垃圾入田现象
这已经是富国村的第三处垃圾填埋处了，据村民透露，村里从前年底开始，就采取填埋的方式来处理乡村垃圾。而在此之前，村里已经填掉了富健路尽头处的一块小田以及北侧稻田深处的一条明沟。记者又来到村民所指的明沟处：整段沟如今已被填平，沟的一端仍看到五颜六色的垃圾，其他地方覆土后已长满杂草。沟渠边上，一颗玉兰树已枯死，村民称是被垃圾 " 烧 " 死的。


△崇明区港沿镇富国村内，农田深处的一条明沟已被垃圾填平，沟边的一颗玉兰树已枯死。
类似做法并不止富国村存在。根据村民提供的线索，7 月 22 日下午，记者又乘坐轮渡，来到了崇明三岛之一的横沙岛。岛上永发村的村民称，今年 6 月起，村里将大量垃圾填入了一处停止养殖的蟹塘内，而蟹塘以前也是农田。
村民说的蟹塘，位于永发村民星五路西段的南侧，傍着一条乡村河道，两边都是村宅。蟹塘成窄长型，面积不小，东西跨度有数百米长。现场看到，整个蟹塘已经填入了大量的泥土，一些区域覆土较新，杂草刚刚冒出头；一些区域还堆着四五个新土堆，乍看已看不到垃圾的痕迹。村民给记者发来了 6 月时的照片，照片上可以看到蟹塘里挖出了一个个的大坑，坑内积满水，水上飘着大量的白色泡沫；坑边可以看到堆积着形形色色的垃圾，正等待填入坑中。村民投诉后，永发村村委会承诺会将坑内的垃圾予以清理分类并清运，但据村民称，一些坑实则是覆土了事。记者就蟹塘内究竟埋了多少垃圾询问多名村民，村民莫衷一是，没人说得清楚。


△崇明区横沙乡永发村一处蟹塘内，村民称此前村里埋入了大量垃圾。（照片为村民提供）


△蟹塘如今已覆土抹平。
而就在蟹塘还没处理妥善时，东侧老永发小学旁的一处闲置地块上，新的坑又挖了出来。记者在现场看到，空地上挖出了一个数十米长的新坑，挖出来的土垒在两旁，坑内也漂浮着大量的垃圾，一台挖掘机停在了坑旁……


△蟹塘被举报后，永发村又在东侧老永发小学旁的一处闲置地块上挖坑埋垃圾。
如此处置实属 " 无奈之举 "
生态岛为何不按垃圾常规处置流程来处置呢？7 月 22 日，记者也前往了港沿镇富国村村委会一问究竟。中午时分，村党支部陆书记正在村委会值班。她说，记者所看到的垃圾堆放点，是村两委班子经过讨论决定挑选出来的，距离村民居住地较远，也是经过老百姓同意而流转出来的闲置农田，" 这是一个临时点。" 针对垃圾的来源，她说，一部分垃圾来自于农业生产垃圾，比如最近就有玉米收获后的玉米杆子。这些农业生产垃圾由于禁止焚烧，不少农民直接堆在了草港公路两旁，" 村里每天要清理出五六车 "；另一部分，则来自于当前正在开展的乡村人居环境整治，包括 " 五棚整治 "" 宅前屋后清理 " 等等。据称，为了迎接花博会，崇明推进相关整治时间急、速度快，短时间产生了大量的混合垃圾，成分复杂难处理。


△崇明区港沿镇富国村堆在农田内的垃圾成分极其复杂。
陆书记坦言除了最近清理的 28 车之外，此前的垃圾的确都采取了填埋处理。而之所以这样做，原因在于一方面垃圾的量太大，超出了村里的处置能力，也超出了港沿镇临时堆放点的消纳能力，只能找地方先堆着；另一方面，清运一车垃圾需要 600 元，这些垃圾的分拣清运都需要村里来支付费用。区里虽然为 " 五棚整治 " 配置了一定的资金，但还是较为紧张，填埋处理也是为了节约开支。" 也曾向镇里反映过，但镇里让村里想办法 "，总而言之，" 是无奈之举 "。
横沙乡永发村也表达了同样的说法。据称，" 永发村本次治五棚环境整治中对一些拆除的棚舍建筑垃圾、农作物垃圾，因量大实行填埋处置属无奈之举。" 村民投诉后，永发村已承诺予以整改，将此前填埋的进行清理分类，并清运出去。7 月 26 日，村民给记者发来消息称，蟹塘内的垃圾已被挖出清理。
不能整治了一处问题又滋生另一处问题
根据规划，到 2035 年，崇明将基本建设成为具有全球引领示范作用的世界级生态岛。漫步在崇明的田间地头，看林道郁郁葱葱、河道碧波荡漾，时不时白鹭惊飞，对久居城市的人来说，不啻于到了世外桃源。但没想到田头深处，竟会埋着这样的垃圾。
记者就此采访了崇明区绿化市容局相关负责人，对方介绍，对于 " 五棚整治 " 产生的垃圾，根据工作方案，绿化市容部门负责对镇里进行分类后的垃圾进行兜底末端处理，按照生活垃圾、大件垃圾、建筑垃圾等不同类别相应地处理。至于垃圾因为涉及费用紧张、超出镇中转场所容纳能力等原因出不了村，该负责人表示，在整治的方案中确实没有考虑得那么周全。
记者又致电 " 五棚整治 " 的牵头部门崇明区农委。据农委介绍，" 五棚整治 " 的方案中，实则是鼓励乡村将拆出来的木板砖块用于 " 美化庭院 "，如改造成小路、隔断；对于实在无法利用的，则以镇为单位集中后处置。至于资金，区里按照每户 2000 元配置了资金，由镇统筹使用。" 埋到田里肯定是不行的，整治是为了让村居环境焕然一新，怎么能整治了一处问题，又滋生另一处问题？"区农委负责人认为，" 是组织实施上出了些问题，没有沟通、协调好。"
但事实上，埋田的垃圾中，有不少是农业生产垃圾。禁止用来燃烧后，农业生产垃圾填埋由来已久，这使得垃圾多了填埋或已成 " 习惯 "。村民们质疑，" 五棚整治 " 产生的大量垃圾，是否恰好暴露了生态岛在乡村垃圾处置上本身就存在的不足？据崇明区农委介绍称，近年来，对于水稻秸秆，还田、综合利用率已达 96.5%，但菜皮烂叶、瓜果藤蔓硬枝确实仍是薄弱点，以填埋为主。不过，这项工作目前已得到改观，崇明今年已新建了 43 个资源化利用点，正有望解决农业生产垃圾资源化利用的问题。
生态岛的垃圾处置应有着更高的要求。希望崇明相关部门尽快查明整治垃圾处置不当的原因，更要补上农业生产垃圾生态处置上的不足。
题图：崇明区港沿镇富国村，一名工作人员正将运来的一车垃圾倒入农田里。
栏目主编：毛锦伟 本文作者：毛锦伟 文字编辑：毛锦伟